……方郁鶴去了足足一個時辰,等他提著食盒再回到弟子居,就見安九早早就等在門外,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一見到他過來,眼睛還亮了一下,快步跑到籬笆墻邊兒給他開院兒門。跟個討食的小狗兒似的。這個念頭一起,方郁鶴都樂了,那點兒跑腿產生的怨氣也瞬間消失殆盡。“怎么饞成這樣?你是狗?”對于這種侮辱他人格的話,安九完全不當回事,他白了方郁鶴一眼,一把搶過食盒,小跑著提到院子里的石桌邊,當場揭開就要開吃。方郁鶴這狗玩意兒,果然沒給他帶葷菜,三層的食盒,上面第一層是一大盤兒醬瓜,第二層鋪了一層的大蔥,第三層放著五個白面饅頭。這白白綠綠的,一看就讓人沒有食欲……很難說方郁鶴不是故意的。但安九也沒什么抱怨情緒,反而開始瘋狂吞咽口水,夯實的白面饅頭,一看就很頂飽!安九拿起一個饅頭就開始啃啃啃,咀嚼食物的舉動,總算安撫住了時刻因饑餓而抽痛的胃,他的口水瘋狂分泌,干啃饅頭根本不會噎住。但旁邊的烏鴉嘴卻不這樣認為。方郁鶴瞇著眼看小饞狗兒吃饅頭,心下還覺得不可思議,“你真吃得下去?只吃饅頭也不怕噎著?”言出法隨般,安九立馬被嗆了一下,然后就開始死命的咳嗽。咳嗽也不舍得把手里的饅頭放下,而后,一些饅頭的碎屑被咳了出來,噴灑在白凈的饅頭面兒上,安九瞪大了眼睛,看向白面饅頭上那星星點點的紅。方郁鶴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見少年咳得仿佛要背過氣去,難得有點兒良心的上前,準備拍拍他的背,幫他順順氣。手剛抬起來,方郁鶴便見安九猛地轉身,眼神憤恨的盯著他,“方郁鶴!你竟然給我下毒!”安九一拳頭錘在方郁鶴的胸膛,然后他自己被彈了出去……普通人的體質連修士的防御都破不開,這一擊純屬自討苦吃。方郁鶴見這個不識好歹偷襲他的家伙向后一倒,還順帶打翻了那個食盒,正準備嘲笑對方的弱小,就見安九摔在地上后,猛的側過臉去,接著‘哇’的一口,便噴出一大口血。那些沒被嚼碎的饅頭塊兒沾上了血水,簡直像破碎的內臟一般。安九這一口血,吐出了驚悚的效果。連向來嘴毒心狠,見不得安九好的方郁鶴都被嚇住了,僵在原地好久,才上前把安九扯起來。安九趴在地上吐了口血后就感覺腦袋暈乎乎的,還伴隨著一陣陣的心絞痛,倒是和上輩子被方郁鶴下毒時的感受差不多,于是越發認定了是方郁鶴在吃食里下了毒。這狗賊!竟是連一頓飽飯都不肯讓他吃!安九狠狠的瞪著他,眼里的淚卻止不住‘啪嗒啪嗒’的掉……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安九根本就忍不住。
好像也不是多傷心,他這破體質就是如此,一不小心眼淚就失禁。方郁鶴給他把脈,卻沒發現有什么異常,不禁又開始嘴賤,“你別是為了訛我故意裝的吧?”假裝吐血用的惡作劇藥丸兒什么的,他也煉制了不少。安九一聽,氣得又吐了一口血,“你,你!”‘你’了半天以后,安九氣越來越虛,最后兩個字出口時,幾乎已經為不可聞了。方郁鶴嘴角抽了抽,記仇。不過現在看安九一副快要咽氣的模樣,方郁鶴好心的不跟他計較罷了。方郁鶴瞧不出安九是什么毛病,但看他猛吐了兩口血,也確實不是假的,無奈之下,只好把人拉扯起來,半摟半扛的把人帶到了司玄夜那里。東岐之巔,玉冠青衣的劍君放下給安九看脈的手,表情冷凝。“怎么樣師父?這小子因何咳血?可是受了內傷?”方郁鶴沒個正形的趴在桌上,用一只手撐著腦袋,語氣吊兒郎當。“無事。”司玄夜對他這個大徒弟,倒是耐心十足,“咳出來的都是廢血,清出了一些陳年暗毒……是好事。”安九一聽,心中暗道,他們要把自己的血抽了給安云歌煉藥的,當然是越純粹干凈越好。這個‘是好事’多半不是對自己說的。他從小就被主母下慢性毒藥,那毒要不要得了他的命,他能不知道嗎?這毒不清對他也沒什么影響。但要用他的血煉藥就不同了,他們都想給安云歌最好的。所以這‘好事’是針對安云歌的,于他關系才不大。安九眼神麻木的看著頭頂的床簾,開始想一些奇怪的東西——他上次看見的床簾,是蒼青色的嗎? 餓夢。聽見這個答案,率先有反應的,還是方郁鶴。他起身來到床前,彎腰伸手捏了捏安九的臉頰,“小……混蛋,現在總歸怪不著我下毒了吧?”安九聽他卡殼了一下,就知道他想叫的多半是‘小賤種’。安九生氣,安九不服氣,“是沒下毒,但你肯定脫不了關系,我可是吃了你給的饅頭才吐血的!說不定你是給我吃了別的什么藥丸兒?為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說完,還沖方郁鶴做了個鬼臉。方郁鶴瞬間覺得,自己能跟一個做鬼臉的家伙吵架,幼稚得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