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背著的鄭芙,想起她受傷時大哥心疼的眼神就氣不打一處來。
為什么她總能什么都不用做就獲得大哥所有的關注。還記得小時候,大哥從鎮上讀書回來,總會帶各種各樣的小物件,從來都是他想帶什么就帶什么,從來不聽她和鄭東的愿望。
唯獨鄭芙,大哥總是對她有求必應,要是她要天上的星星,沒準大哥也會給她摘下來。
他總是這樣,有的時候,鄭友娣想,明明都是出自同一個子宮,為什么差別這么大呢,就因為他們不是源自同一個父親嗎?
還記得她十二歲的時候,鄭芙十四,鄭東還是個六歲屁大的孩子,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
明明蛋糕已經備好,蠟燭也插好了,就差許愿了,大哥手機突然一個電話打過來,里頭傳來鄭芙的哭聲,她在說:“哥哥,我褲子流了好多血,怎么辦?”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哥在電話這頭一邊溫聲安慰她,一邊拿起沙發的外套就急急往外走。
那是鄭友娣第一次過生日,她不知道姐姐怎么了,也不知道姐姐為什么會哭,她只知道自己還沒許愿,她的第一個生日愿望。
在大哥推開門決定動身離開的那一刻,鄭友娣望著他突然離去的背影,鼓起勇氣大喊道:“哥,我還沒許愿,你可以等一會嗎?就一會。”
時至今日,她永遠不會忘掉他離開時的那個眼神,冷漠的,疏離的,看她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小時候她不懂那個眼神是什么含義,隨著年歲增長,落灰的記憶逐漸浮上心頭,帶來陣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刺痛,也不知道是在哪一刻,她才意識到,原來她和鄭芙是不一樣的。
那天,望著大哥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她愣了很久,直到鄭東扯著她的褲腳,奶聲奶氣說:“姐姐,火,火要沒了。”
她吹滅了蠟燭,想著以后再也不要過生日了。
二十五
路邊碎石遍布,生著幾簇稀疏的灌木叢,通往后山的路逶迤蜿蜒,不陡卻異常難走。
鄭幸往上提了提,母親的唇便不小心擦過他的頸子,心中一軟,他微微側過頭,蹭著母親沁著汗的鬢角,“媽媽,是不是很疼。”
拍了拍他的肩,鄭芙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山路崎嶇,她不想讓他這么辛苦,“寶寶,媽媽可以自己走,快放我下來。”
像是沒聽到似的,他又往上掂了掂,“不行,媽媽撒謊,我都看見了,腳上腫了好大一塊包。”
“沒有那么大,就是不小心扭到了,乖,媽媽可以……”
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腋下穿過一只手,把她輕飄飄抱了過去。鄭幸一回頭,卻見母親已經被鄭曉華接了過去,他收緊臂彎處母親搭著的腿,一臉抗拒瞪著自己名義上的大伯。
“你媽這是擔心你,小崽子,這路不平,要是不小心滾了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力氣不比你小多少。”鄭幸十分強硬,并不想退讓。
“你們兩個有問過我的意思嗎?”鄭芙看了眼鄭曉華,又看了看鄭幸,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這都多大的事,小幸,放手,你大伯熟悉這里,讓他把我帶上去就好。”
鄭幸還想多說什么,卻見母親將頭靠在鄭曉華的胸膛,他垂下眼瞼,默默松了手。
這時柳保全又纏了上來,他顧及不得,被無形之中拖慢了速度,漸漸落人群后方去了。
他心焦萬分,盯著母親靠在鄭曉華身上的柔弱背影,越發焦躁。
“我最后一次這樣抱你,是什么時候的事了?”鄭曉華垂眸,見她小巧的鼻尖滲出些晶瑩的汗珠,往下是她微啟喘氣的唇瓣,露出里頭柔嫩的舌尖和點點牙尖,總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很久了吧。”鄭芙閉眼勾起嘴角,像是想到什么開心的事,“我還記得,那是我第一次來月事,上廁所的時候發現自己流了好多血,一度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我一邊哭一邊打電話給你,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沒了。”鄭芙睜開眼睛,里面亮亮的,目光與他觸在一起,“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哥了,可我沒想到,你這么快就到了。你知道么,見到你的時候我哭得更厲害了,因為那個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死了,就見不到哥了。我不想那么快死,我不想和哥分開。”
鄭曉華腳步一頓,隨后又繼續往上走,笑著說道:“我知道,還記得,你鼻涕哭得到處都是,好丑。”
鄭芙佯裝惱怒,擰著大哥手臂上結實的肌肉。兄妹倆之間的隔閡隨著這一聲打趣消融了不少,細流慢涌而出的回憶將他們帶回了從前,仿佛她還是那個愛打鬧,愛粘人的小女孩。
“那天我哭了一路,哥就抱了我一路,我一直都記得。”鄭芙想起當初自己那副糗樣,也不禁笑了起來,“回到家之后,我想以后一定不要和哥再分開,畢竟世界上沒有人比你對我更好了。”
鄭曉華望著她,仔仔細細咀嚼鄭芙口中的每一個字,幾千個日日夜夜積壓的情感在心底無限放大,膨脹,帶來陣陣目眩,他不禁收緊手臂,將人往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