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妹,沒事的,我會救他,好,安靜下來。”
風不知怎么的大起來,天空烏云密布,不時有隆隆雷聲傳來。谷地兩岸鬧哄哄的,不少親戚在七嘴八舌討論著,橋上的兩人像是巨浪里的一片孤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楊梅……”柳保全朝鄭幸撲去,嘴里不停發出低沉的嘶吼,“為什么不……給我摘……”
鄭幸一個閃避險些沒躲過去,他大口喘著氣,隨時可能掉落的危險令他的大腦神經異常緊繃,要是不小心……
也許他可以先下手,把柳保全踹下去。不可以,如果他這樣做了,媽媽一定不會原諒他的。怎么辦,怎么辦?
雨,開始下了。
淅淅瀝瀝的雨點敲在每個人的心上,已經持續近半個小時了,瘋癲的柳保全還是沒有恢復神智。
“過來,保全,到我這里來。”
鄭曉華眉頭緊皺,黑沉的目光直直朝柳保全看去,他渾身都濕透了,嘴里發出嘶吼,現在他也不能確定眼前這人是真瘋還是假瘋。
很多時候,他瘋起來誰都咬,包括他自己。雷聲依舊,天越發昏暗,雨幕漸漸模糊眾人的視線,就在這時,柳保全雙腳一蹬,朝著早已精疲力竭的鄭幸猛沖而去。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撲了上去,死死拽住柳保全的腿,仔細瞧去——是鄭芙
“快走……”
柳保全劇烈掙扎起來,左右翻滾,帶著棧道也一同搖晃。
“媽媽……”鄭幸這聲呼喚堵在喉頭,嘶啞不堪,這太危險了,會沒命的,不可以。
他屏著呼吸,輕輕靠近,雙手高高舉起,“柳保全,是我,鄭辛,楊梅是嗎?我記得,我馬上就給你摘,好不好?對,你別著急,先鎮定下來。”
柳保全歪著頭思考,似乎在仔細辨別鄭幸話里的真實性,就在這時,鄭幸一個飛撲,雙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膀,雙腳交叉將人牢牢鎖住,嘴里大喊,“快,把我媽媽拖回去。”
眾人驚得愣在原地,只有鄭曉華迅速反應過來,將人拖了回去,隨后折返企圖同鄭幸一起扣住柳保全。
不料這時,柳保全一個翻滾,隨后腹部一用力,掙脫開來,隨后局勢反轉,他雙手死死扣鄭幸的脖子,嘴里傳來一陣嗬嗬的聲響,“我摘到了,哥……哥,我摘到楊梅了……”
雨聲四起,沒人聽到柳保全說了什么,但鄭幸聽見了,他目眥欲裂,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幾欲脫口而出,卻被柳保全一個用力狠狠甩了出去——
“不——啊——”鄭芙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傳來,眾人只見雨幕中飛出一個人影,最后幾秒,撲騰墜地。
鄭芙心臟仿佛要裂開似的,她撕扯著胸口,嘴里嘶啞喊著,“寶寶……寶寶……”
她嘴角涌出鮮血,昏死過去。
雨還在下……
懷胎七月那會,鄭芙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只是事情發生后,她還是不愛說話。曾有人想挑起話頭,借此詢問孩子姓名,她總是搖頭回應。
天氣好的時候,她會坐在門前那棵老槐樹下,就著一把藤椅慢慢搖,有時一搖就是一整天。天氣差的時候,她會把藤椅拖到檐下,看著雨點從屋檐傾瀉而下,嘴里時常哼著只有她自己才聽得懂的歌。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鄭芙開始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
也許是是每次進食,肚子都會傳來響動,每一聲仿佛都在告訴她這個孩子的存在;又或者是她獨自哼唱歌謠時,總能似有若無聽見回應;又或許是睡覺時,她總會做著同一個夢,夢里有個小小的身影抱著她的小腿,糯糯喊她媽媽。
她想,再過幾個月,她將會擁有一個孩子,一個完完全全來自于她,同她血濃于水、骨肉相連的孩子。
少時的鄭芙天真、幼稚。她想,自己應該愛他,她要給予這個孩子自己不曾獲得過的母愛。
她希望這個孩子能幸福,健康,除此之外,她對他別無他求。
所以,鄭芙想,如果是個男孩就叫鄭幸,如果是個女孩,那也叫鄭幸。
如果以后他不喜歡這個名字了,那她就帶他去改,什么都好,只要他能幸福,健康。
她把這個秘密藏在心里,直到臍帶被剪斷,產婆把他皺巴巴的小臉遞到她眼前,她才在那張被汗水浸透的臉上露出孱弱又溫柔的微笑,“鄭幸,我的寶寶,歡迎你來到媽媽身邊。”
她看著他從咿呀學語到蹣跚學步。聽到他說的第一個字是媽媽,雖然很長一段時間他只會說這一個字;他走出的第一步是投入她的懷抱;他得到的第一個禮物是送給她的。
他是她的寶貝,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夜明珠。
很多時候,他喜歡鉆進她懷里,同她一起在那張藤椅上慢慢搖,嘴里唱著只有他們自己才能聽懂的歌謠……
“哥,她還要唱到啥時候,坐這已經一下午了。”
鄭友娣翹起竹椅的一角,雙手搭在椅背,下巴枕在上面,百無聊賴轉起圈圈來。
等了許久沒見回應,一回頭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