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了五六年的那家客戶最近分管法務部的副總裁變更,這對寧理理所在的律所來說可能會面臨被新官上任替換的挑戰。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樣的事情經歷過太多了。還好最近手上負責的幾個案子結果都不錯,可以借著機會稍微和新來的副總裁聊一聊,加深一下印象,提高好感度。不過那位副總裁的時間很難約,一直到上任后第三周的周五才有空碰個面,為表歉意,副總裁還定了個晚餐邀請寧理理和她的老板一起。“方律師!”客戶法務總監徐婷下樓來接她們去會議室。寧理理的二老板方宜超是個年近40歲的普信男,雖然外貌不敢茍同,但對于溜須拍馬跪舔客戶這一塊,他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這個客戶是寧理理的大老板接下來以后全權交給二老板負責對接處理的,幾年的交道打下來與徐婷關系甚好。每次來客戶公司也都會帶著寧理理,自然是因為對接過程中有很多雜事需要她來處理。徐婷年紀比方超小一點,至今單身,對方宜超的那一套很受用,但同時這位法務總監為人處事也很老練——如果不是方宜超每次打電話都在辦公室公放破壞了徐婷留在大家心里的好印象以外……電話里的徐婷可是把她們整個團隊從上到下罵了個遍,當然,只是對事不對人。“我們先聊著,ichael還有個會沒結束,他說結束以后過來。”ichael就是那位副總裁的英文名,外企總是喜歡用英文名字來作為稱呼,這比叫這個總那個經理方便多了。這倒是顯得‘徐婷’在公司里的名字有些格格不入,據她所說是不喜歡搞那套,選了好幾個英文名都有重復的,嫌煩。寧理理這幾年只有改合同的時候會接觸英文,除了一開始回國還能幫大老板做做翻譯,現在的英文已經差不多快忘光了。等案件聊得差不多,ichael還是沒有來。徐婷看了看手機,“ichael叫我們先去餐廳,他一會直接到,走吧方律師、寧律師,我給你們開一瓶我私藏的紅酒。”寧理理最大的優點就是來者不拒——她永遠也學不會拒絕。就像這次的一個案件中,徐婷在對方已經支付了本金的情況下仍然逼著她繼續向對方要求違約金、訴訟費和合同上根本沒有約定的律師費。她硬著頭皮去和對方‘談’全額賠償,談不攏的情況下拒絕調解,堅持讓法院判決。也不知道法院抽了什么風,違約金訴訟費支持了也就算了,律師費都能支持。就因為開創這個先例,徐婷要求律所起訴狀里從此以后無論合同是否有約定,均要求對方承擔律師費。“寧律師,你這次做的真漂亮!我就說,我們就是占理的一方。”徐婷打開紅酒,找服務員醒了一會,給她倒了一點。寧理理看著紅酒杯有些發愁,她不喜歡喝酒——相比起酒這種酸澀苦辣的東西,她更喜歡喝奶茶,但還是笑著說謝謝,接過酒杯。“ichael,這里!”徐婷沖著寧理理他們身后的方向揮了揮手。方宜超回頭,順勢站起,想要握手,擋住了寧理理的視線。“您好,我是z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方宜超律師,這位是我們律所的寧理理律師。”寧理理也站起身,但是她的位置需要繞過方宜超握手,有些尷尬,好在ichael先是走到了方宜超對面的位置上才對她伸出手。她抬頭,看清ichael的面容,伸出的手指有些顫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你好,寧律師。”還好對面的人先開了口。她跟著說了一句‘你好’,倆人的指尖觸碰,ichael抓住想要縮回去的手,握緊,很快就松開。“ichael,你看上去比我都還要年輕啊,已經是副總裁了哈哈。”方宜超這個e人率先打破沉默,開始慣常的溜須拍馬。在他對面落座的ichael笑了,“方律師,我確實比你年輕很多,以后訴訟案件方面還需要你們多配合。”這個話一出,方宜超心里落定了一半,也就是說暫時可能不會出現更換律所的情形——不過誰知道呢,沒有落實在紙面上的東西都不可信。酒桌上一直是寧理理的忍耐區,不說話,只聽,輪到需要她隨聲附和的時候再開個口。要是往常,她肯定就只顧著吃,不能虧待了自己,但這次,她只是偶爾動動筷子,夾一下面前這盆色拉里的菜。畢竟,面對曾經有過不堪記憶的前男友……難以下咽。低著頭,不敢面對ichael時不時掃過來的眼神。“方律師、寧律師,以后方便溝通,我們加個微信。”飯局的最后,ichael這么說著。
ichael的頭像是他風景照的背影,襯得寧理理手捧蓮花的卡皮巴拉頭像極其幼稚。在路口等車的寧理理和二老板分道揚鑣,她住的更遠一些,不太順路,二老板打的車沒法送她。無聊地刷著手機,企圖把今天看到前男友的畫面從腦子里刷出去,微信上又收到一條好友申請,全黑的頭像,名字是“”,申請理由是……【在對面咖啡店門口等我】。曾經熟悉的祈使句。“把衣服脫了。”“跪下。”“低頭。”“腿分開。”“自己數。”“手拿開,不可以擋著。”安全詞是他的名字,但只有哭著喊的時候才有用。“孟言……孟言!疼……太疼了……”“繼續,這點疼算不了什么。”“啊——!”“我說過不準擋。”“我錯了……我錯了…………學長……不是、孟言……孟言……求你輕一點……”看著好友申請,有些失神。她舔了舔因為一下午沒有喝水而感到干涸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