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農(nóng)歷八月廿二。寒露。
夜里落了一場雨。
雨從天上來,化成一條條線,落在西,落到東,浸濕一排排遒勁的住屋,濕潤干涸龜裂被夏日陽光毒殺的土地,燥與潮相遇,澄澈天空燃起煙花,瀕死里炸出一地生機。
麥子熟了,果子落了。彎著腰,沉甸甸,爛熟氣味在空中滾了幾滾,嗆出幾聲笑。
秋天到了。
飽滿的石榴掙脫了樹的桎浩,生生的砸在地上的綠墨里,爆裂開,細(xì)小果肉碎成了汁,暈開一片血,染紅了余群的白色高跟鞋。
余群低頭拾撿起爛的稀碎的石榴,紅色汁水沿著手部紋路纏綿游走,填充了手掌干癟的生命線,腌制到指甲,添就了紅。
空氣中一股甜香,她垂眸,無情的丟棄了指尖的新鮮,徒留掌心的黏膩。
視線在空氣中蕩秋千,越蕩越高,高至青天白云上,再緩緩落幕,幕布盒蓋在一面綢紅掩映的窗戶上。
衛(wèi)炤在那里。
還有他的小情人。
余群早就知道許熒玉的存在。
那日她其實看到了。看到了那雙白沉的鞋看見了那對瑩白的腳。白的像木色宣紙上潑了一層漆,刺得人眼疼,她怎會看不見。
但她是好人家的姑娘。要識大體。
她喜歡衛(wèi)炤,是要同他結(jié)婚的。時光倒流百十年,商賈富貴人家,她就是正妻。
哪個有權(quán)有勢的老爺沒有十好幾個姨太太,千嬌百媚,風(fēng)騷入骨。
可那又怎樣?她是獨一無二的。
十里紅妝八抬大轎,白字黑字明媒正娶。長輩認(rèn)可衙門公正,時間歲歲年年流逝,在這座矞矞皇皇宅院里和衛(wèi)炤白頭偕老會是自己,便是死了也能相鄰埋在同一片土里。
紅墻綠瓦,他逃不開。
余群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的笑了笑。手上黏稠的漿是散亂的紅,香的,甜的。清新的一道道,似刀,刀刀讓她流血要她的命。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手指,皺眉,嗤笑。嘲笑口中的清甜也嘲笑瞳孔中印在濃色稠紅白手的年輕。
年輕嗎?還會有更年輕的,不是嗎。新人換舊人,同樣的情話,是這個人也會是下個人。
一代一代,一個一個。越來越新鮮,臉越來越好看,唇越來越紅。當(dāng)初的,如今的,都是沒以后的。
給人養(yǎng)著玩的雀,花色羽毛再好看都是會膩的。沉著金雕著花把物欲浸得透透的,鋼筋鐵骨的一個籠子,有雀來自然有雀走。
余群踏步走,白色高跟鞋的鞋跟像個針刺入了地上滾落的石榴心里,裂出苦痛的呻吟裂成了無用的殘渣。
有哭聲。
人在愛欲中,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當(dāng)自樂,無有代者。
嘆。有情皆孽。
紅布后面還是紅色。
散落一地的燙金喜帖。樣式獨特好看,看得出挑選人的用心。
某一張開著,喜洋洋的紅色里囊括著一抹愁云慘淡的白,燙著花紋,赤明明的落著端正墨字。
寫著時間日期和地點。新郎是衛(wèi)炤,新娘是余群。上面還寫著,麗人一雙,天生一對。
許熒玉滾在上面,嫩豆腐般的身子烙上了一個個印子。喜帖上的金粉也撫在了她的身上,灑灑點點的金色光芒,光打下來,像尊受難的圣母像。
她下午進(jìn)的辦公室。
沒錢了,過來要錢。
衛(wèi)炤是故意斷她的錢糧的。從桐縣回來她像瘋了心,四處玩,紅男綠女的擠在樓道口吞云吐霧。
錢花光了就發(fā)些花里胡哨的信息,有錢了便尋不到人。
他是知道的。信用卡記錄實時更新著許熒玉的位置,服裝店,美容院,網(wǎng)上買一堆亂七八糟。
他像個變態(tài)色情狂了解著許熒玉的時時刻刻。
還好,她是有分寸的。不然誰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
鳥兒斷了糧沒了吃喝才想起主人,她跑進(jìn)他辦公室,碎碎叨叨的說著花言巧語。
衛(wèi)炤不為所動。
許熒玉端正了神色,手卻掀起了裙子。把內(nèi)褲漏給他看,靛藍(lán)天空色,綴著幾朵雛菊。
她撒嬌說買了很多內(nèi)褲裙子等著他來脫。
她太知道怎樣勾他。
字?jǐn)?shù)有些少。卡文了,腦子一團漿糊。明天盡力補回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