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衛炤是認識許熒玉的。
甚至被她訛過。食飯丟了手機在酒店,被在那兼職的許熒玉撿到。
衛炤都記得許熒玉要錢的模樣。坦蕩,磊落,言辭表述理所應當甚至有些輕快。她的聲音很特別,有一種撕裂感,裂而將破未破,讓你的心跟著她懸著吊著。
她獅子大開口向他要2000塊。然后他就給了。
面前的玻璃被輕輕敲擊,聲音清脆不容忽視。衛炤抬了抬眼鏡,將視線從電腦上投向聲音源頭。
一個扎著兩個馬尾辮的女孩沖他笑。玻璃封閉性好隔絕了聲音。從她一張一合的唇形他能辨別出她叫的是老師。
他表現的很疑問。女孩不笑了,神情似乎有些懊惱,然后重重的往玻璃上拍了什么,飛快的跑開了。
他仔細看了看被拍在玻璃上的東西——奶茶店的優惠券。二十面值的。就是貼反了。
那家店他認識。余群很喜歡喝,經常給他帶。
但他并不喜歡那個味道。甜,膩,綿軟,像一瓶劣質香水。帶給人們清新的假想和自以為的滿足。
余群并不知道他的這些想法。他表現的太好,喝起她剛置于他桌面的奶茶,神情輕松甚至愉悅。任誰來看都不會覺得這是不喜歡。
余群側身手撐臉去這個男人的側顏。近乎是欣賞,還未等她得出結論,想好形容詞。一通電話便把她拉回現實。她帶的那個班有急事,需要她回去處理。
衛炤想送她回去卻被制止,理由是希望他能留下挑選禮物,下個月她爸爸過生日。學校任務繁忙,難得有一點空閑,得好好利用。
他同意。將她送至出租車上,言語叮囑了幾句返回了商場。
余群是余潛的獨生女。對衛炤一片癡心,年少驚鴻一眼多年惦念。
他們即將結婚。
衛泯山和余潛是弘英中學的大股東。衛泯山的職位是校長,余潛則是副校長。衛泯山死后余潛成了校長,他回國接替衛泯山事業,掛了個副校長的名。實際并沒什么大的權利。弘英早已是余潛的一言堂。
他們一個個都說他年紀小,閱歷少。又剛從國外回來,不了解國內情況,得多磨煉。他并無異議。
而彼時他已30歲。
穿襯衫西褲,戴眼鏡,頭發修理的一絲不茍。沉悶,寡言。時常夾著教案如同那些學生一樣晨鐘暮鼓地行走在校園的方寸之地。
至今已俞4年。弘英中學也變成頌言中學。他仍無異議,事不關己。
他帶著禮物下樓時又遇見了扎著兩個馬尾辮的少女,她比剛才多了些變化,頭發兩邊各多了兩個滿是珍珠的發卡,唇上點著口紅,像刺桐花。不俗,很白。
她好像天生就有這樣的本事,多俗氣的東西在她身上都能變洋氣。
他們一上一下的站在電梯上,她喊他老師,沖他笑,手指在扶手上一點一點,時間加持速度,推進距離,最終她的指尖點在他的手背上。
只一瞬。輕的像空中飛舞飄搖的羽毛,癢的他像得了癔癥。
呼吸加速,喉嚨干澀。胸腔像燃著一團火。
她在勾引她的老師。
饒是如此他仍不動聲色,下了電梯,面無表情的向外走去,像從未被影響。身旁拂過一陣風,腰間傳來觸感,口袋像是被塞入了什么。
他沒回頭,徑直走出門,走進地下車庫,打開門坐進了車里。靜默許久,才伸進口袋掏出她剛剛放入的東西。
一顆糖。乳味奶球糖。
他剝開包裝紙,把白色的糖球放入口里。
很甜。
他又像想起了什么,牙齒用力把糖咬的支離破碎,狠狠的嚼著。臉部肌肉因咀嚼而抽動,聲音很大,面目模糊,在昏暗的環境里顯得很是猙獰。
衛炤的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兩聲,門外的人在等他應答。
門開。閉合。少女仰起的臉迅猛急促地往他眼睛里填充。
擁有這張臉的這個人,不久前也是這樣仰著臉,下顎微收,笑而認真地在走廊上攔著他。
聲音飄渺而篤定,老師,聽說您是理科生。那么我可以問您一個這方面的問題嗎?
衛炤并沒有回答,只是望了她一眼而后很漠然的離開。任由那個女孩站在那里。
他年長,實在太了解這些無趣的把戲。
少年人愛熱鬧,熱血,喜歡刺激,追求個性。一股子用不盡地精力總能干出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
比如。試圖招惹他這個所有人都認為無趣且懦弱的人。
身后傳來嬉笑,人群哄鬧。
衛炤緩緩走進了辦公室,而后重重地關上了門。
許熒玉,賭約輸了,這個星期全班的衛生你都得包了,全班的飲料也得買。有人說。
許熒玉,這個星期廁所也歸我們班,你可別忘了啊。又有人說。
嚇死我了,許熒玉,看你那穩操勝券的樣子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