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交心之后,霍黎與魏寄商之間,隱隱有了些許默契。雖然多數時候,她們總是坐在大廳內,或是各占著臥室里一隅,一人看書,一人看劇本與電影。但心中的距離在逐漸縮短,當從書本中抬頭就能看到對方安靜的身影,心中總是感到一種悸動涌現。
魏寄商不看劇本的時候,也會挽著霍黎的胳膊,倚靠在她身上,問她書中的情節,霍黎就耐心地一點點說給她聽,她給她講契科夫、狄金森,又或是伍爾夫、阿加莎。兩個人都閑著的時候,就會依偎著看一部安靜的電影,又或是歌劇。百老匯,皇家歌劇院,寶冢。從《麥克白》《悲慘世界》看到《 and y girl》,霍黎收藏了很多經典場次的劇目藍光碟,所以怎么也不會缺消遣時間的東西。但魏寄商最喜歡的還是霍黎給她念文章,她看字真的容易犯困,但如果霍黎愿意讀給她聽,她可以孜孜不倦地一直聽下去。霍黎的聲音清冷柔和,就像是山谷中潺潺流淌的山泉一樣。魏寄商覺得,自己就算聽一輩子,都不會覺得膩。
霍黎到地方的時候,趙溫宜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她鎖著眉,想走,但旁邊的男人還長篇大論地對著屋內的擺設講個沒完沒了。什么梅蘭竹菊四君子圖,百鳥朝鳳蘇繡,就連兩個人坐著的紅木椅,都能從木材材質、原產地說個不停,他像本只有幾十篇文章的教科書,恨不能在獻殷勤的對象面前從第一頁翻到最后一頁,以博取佳人的青睞。趙溫宜倒也不是對中式建筑設計與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毫無興趣。相反的,論這些門道,沒有人比明錦心更頭頭是道。她當時喜歡上明錦心,就是愛上她的博聞多識。此刻,她沉默著憋著氣,這男人,像只孔雀似的賣弄著那幾根鳥毛,只差三更半夜在她窗前叫喚了。手機里傳來簡訊,明錦心問她在做什么?她賭氣似的回了過去,在動物園看雄鳥求歡!那邊隔了一會兒,大概是明錦心從百忙之中抽身回復的一個“?”。趙溫宜手指在手機扣了幾下,想了下,又把一個個打出來的字一個個刪了回去。她哪里來的膽子,告訴她自己在干什么。她目光留在不遠處裝飾藝術品的架子上那尊玉白的觀世音像上,南無阿彌陀佛,她心中念了句佛號,男人還在耳邊嘰嘰喳喳個不停,天可憐見,宗教信仰果然都是騙人的,不然菩薩怎么不顯顯靈,救她出苦海呢。霍黎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她來的時候,身影化成了謫仙的模樣,就連模樣,都帶著天人一般的慈悲心腸。
趙溫宜一句‘江湖救急’四個字就把霍黎喊了出來,她開了兩個小時的車,才找到趙溫宜說的地方。幾座中式古典建筑風格的屋子,紅墻碧瓦,富麗堂皇,雖依山傍水的,但水是人工引流,這房子沒建在山上,緊靠著山丘。霍黎看了打量一下,就下了定義。“地方雖好,但位置不對。”她剛停好車,就有侍從過來問她是否有預約。她報了廳名,那侍從用對講機對了下信息后,就帶著霍黎走了進去。走進庭院里面,院中養了不少名貴嬌氣的蘭花、牡丹,青竹挺立在墻角處,形成天然的遮陰屏障,院中修剪的涼亭上爬滿了紫藤跟爬山虎這類的藤蔓植物,前方不遠處的拐角那兒,假山怪石林立、石上還種有青松、綠柳等植物,她跟在侍從后面,那邊還有山巖拱成的門。走了約有七八分鐘,才到了地方。一進去,趙溫宜就站起來,很是殷勤地起身拉著她的手坐下。“這是我好朋友霍黎,這位是齊偉國齊先生”
那位齊偉國先生,一見到霍黎,就眼神一亮。他從名片夾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霍黎。“鄙姓齊,齊偉國。”
霍黎察覺到異樣,她瞥了一眼心虛不說話的趙溫宜,客氣地接過男人名片。“東京大學的教授?”還是文學部的,她這下知道趙溫宜的用意了。“原來是位有大學問的先生啊,失敬失敬,只是可惜,我這個人懶,不愛做名片,倒是我的失禮了。”她自大學時就開始寫作,至今未曾在一家公司任職過,好像也確實無有需要用到名片介紹自己的場合。
“哪里哪里,霍小姐愿意賞光,就是我的榮幸了。”男人扶了扶下滑的眼鏡,擠出滿臉笑熱情地招呼著霍黎坐下。他本來生的相貌堂堂,國字臉,一雙粗眉,眼窩陷進去,一雙眼睛在鏡片后冒著精明。但這樣故作姿態的做作之下,反而讓人心生反感之意。
霍黎挨著趙溫宜坐下,側頭時輕聲問了趙溫宜一句。“從哪兒招來的活寶?”若忽悠旁人也就算了,偏生霍黎就是東大文學部的畢業生,她雖然只是哲學系的學生,然而對文學部的教授卻個個熟悉,從什么時候哪里來了一位齊教授,她確是不知。
趁著那人去外面抽煙,趙溫宜才苦著臉道,“我舅舅介紹的,也不知道被灌了多少迷魂湯。把我舅舅哄的興高采烈,一會兒哭天喊地自己沒個女兒,一會兒恨不能自個兒去泰國變個性嫁給他做人妻。”
“是你那個喝了酒,就跟全世界做朋友的舅舅?”
趙溫宜有兩個舅舅,田光精明能干,掌握著田氏一族的大權,在政界是個攪弄風云的人物。而她的小舅舅田豐則是個不擇不扣的紈绔子弟,人生有三好,喝酒摸牌玩女人。但對趙溫宜這個外甥女卻是好到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