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裴元心給巫麟的印象更多的就是一個不負責任沒有本事的浪蕩子,比池鴻好不到哪去,可眼下他板著臉冷眼瞧他的時候,竟真有幾分叫人膽寒的厲色。巫麟臉色也變了:“你果然知道!”“廢話。”裴元心翻白眼,“你那兩三百年的道行能瞞得過我?”妖魔雖不是一家,可論起來都是人類的天敵,裴元心活了五百歲,要是連巫麟的身份都看不出來,那他也白活了。“我暫時不會告訴月時。”裴元心站直身體,拍著肩上落雪,又道:“有些事,將來需要你自己親口告訴他。”他一步一步順著石階往下走,和巫麟近在咫尺的時候又停了下來,似乎又覺得自己作為一個長輩說話過分嚴厲,盯著他一會兒,又道:“倘若你真心喜歡,便不該走捷徑。”“月時其實很好懂,你未必就沒有希望。”巫麟動了動唇,倔強的哼了一聲:“都說了,要你管!”他聽裴元心說不會把自己的身份告訴顧月時后,著實偷偷地松了口氣,可聽他說以后要自己親自去說,心又提了起來。從小老爹就告訴他,人魔勢不兩立,早年的血仇是要還的。巫玄也不止一次警告過他不要對外面的世界好奇,人類憎惡魔族,見一個殺一個,別指望他們會有好臉色。聽多了這種話,巫麟怎么會有勇氣跟顧月時講這些?到時,說不定徒弟都沒得做。“我們點星宗沒有那么多破觀念。”裴元心看出他的心思,不屑的說:“別說你一個區區小魔物,就是鬼王來了,顧月時也不會皺眉。”巫麟不信他會好心,卻又無法反駁。“他就在山上,以為自己對你有非分之想,正反省呢。”裴元心回身指了指,對巫麟又說:“他這人看似無情,心里裝的東西卻比誰都多。”“你喜歡他,就要切身行動去爭取,不要用不入流的手段。”巫麟被他嚴肅的神情震懾住,半晌才不情不愿的說:“我知道啦!”“我才沒有不入流,就是……”就是顯擺了一下身段罷了。裴元心側身讓路,由著巫麟從他身邊經過往山上走,他在原地看著,忽然重重的吐了口氣。希望他們兩人之間不會走上自己和師尊的路。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有人喚他,裴元心一低頭,陸向嵐氣喘吁吁地從山下跑來,眉梢還帶著風雪,裴元心微微一笑:“嵐嵐,你可回來了。”他拾級而下,和陸向嵐在山底會合。…………巫麟跑到山頂,果然看到顧月時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山上發呆,他糾結了一會兒,想著上前去道個歉,還沒等他走近,顧月時就看到了他。
師徒倆隔著一段距離對望了片刻。顧月時看著巫麟眼里的膽怯,抬手道:“麟兒,過來。”巫麟趕緊跑來,小心翼翼的站定,“師尊。”他還是沒有勇氣坦白一切,怕就此被趕下山。顧月時替他把衣服上的褶皺抹平,盯著巫麟的臉好一會兒。裴元心說得或許也對,有些事不要總是一昧自責自我束縛,雖然他仍舊不覺得自己會對巫麟有什么邪念,但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可懺悔的。他自認坦蕩,便無需背負枷鎖。“沒事。”顧月時輕聲說,“是為師想多了。”巫麟的心情卻跌了下去,抬起頭鼓足勇氣面對顧月時:“可是,我想的卻很多。”“我喜歡師尊。”“是以下犯上的喜歡。”顧月時剛剛釋懷的心頃刻間電閃雷鳴,瞬間滄桑。孩子叛逆期,該打一頓了。 這馬甲我不要了“怎么了呀……”辛杳摸不著頭腦,只記得三師兄方才提劍一臉要殺人的怒氣,她還從沒見過那么暴躁的師兄呢。巫麟沒想到這邊他才表明心意,顧月時竟然下一刻拔劍而起,揚言要清理門戶,一看就是準備來真的,他打不過,只能被追得漫山遍野的跑。“顧月時!你瘋了!?”他邊跑邊回頭邊喊道。顧月時氣炸了,提劍在后頭亦步亦趨的追,冷笑著說:“還敢直呼為師的姓名,你是真欠揍!”池鴻盤腿坐在石頭上,笑呵呵的看著這對師徒相愛相殺,從山上打到殺下,又從山下追到山上,來來回回也不嫌累,眼瞅著天就黑了。點星宗這一天天的可真熱鬧,誰還想回家。天色漸漸暗沉,巫麟實在跑不動了,抱著樹干喘氣,被顧月時逮住用繩子捆了拎著回去,路上遇著牧云巳,牧云巳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給巫麟一個同情的眼神,讓他自求多福。隨著門板發出一聲沉重悶響,顧月時關上門,回身隨手把捆得五花肉似的巫麟丟在地上,皺眉踢了他一腳:“跪好!”巫麟委委屈屈的跪坐在地,垂頭喪氣宛若斗敗的小鵪鶉。“這會兒知道怕了?”顧月時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涼茶,狠狠一口喝干,為了追這個大逆不道的小兔崽子,他忙活了一整天,水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累都累死了。巫麟也想喝水,可他不敢作,怕顧月時一個惱怒真把他砍死,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前所未有的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