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纏枝的一番話對云霖霄來說,句句誅心。
可逞強如他,絕不露出一絲脆弱。
段纏枝也不強求,讓云霖霄這樣一個驕傲到有些自負的人心甘情愿地低頭,不是一蹴而就的。
她后退兩步,腳跟碰到了蹲在地上舔毛的米沙。
“你好好考慮一下?!?
“考慮什么?”云霖霄低垂著頭,碎發掩蓋下的眉目看不出一絲情緒,但他應該是悲憤是怨懟的,因為他太急于打斷段纏枝的話了,好像怕段纏枝再語出驚人,把他深度剖析一遍。
“因為你的叁言兩語,我也要像云渡那樣,可憐巴巴地貼上你,為你所用嗎?”
“你在不滿什么?”段纏枝打斷他,“當初,你說我可以利用你接近你的兩個弟弟時,可不是這樣一幅態度。”
米沙叼著段纏枝的褲腳,好像是察覺到了主人和她之間不和諧的氛圍,于是想阻止她繼續用咄咄逼人的態度質問云霖霄。
“呀米沙,松口?!倍卫p枝有些用力地捏了捏米沙的后頸,她又對云霖霄說,“你明天要操辦云譯程的葬禮對嗎,如果你想清楚了,還想要和我合作的話,就保下云渡。”
她說完,也不管云霖霄在想什么,轉身就走。
走到玄關時,她看了眼站在書房門口的云霖霄,又說:“云譯程和我沒有恩怨,而且云家由他這樣一個昏聵的人主持大局,比你這種精明的人,對我來說更有利。但我還是要求云渡殺了他,你覺得我是為了誰?”
走到電梯間時,光球小聲發問:“宿主,所以你是為了云霖霄,才讓云渡殺了云譯程的嗎?”
段纏枝莫名其妙:“當然不是,云譯程如今是最好被處理掉的時候,保不準他后面有什么陰謀詭計。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
光球:“?……”
光球:“所以,你為什么要對云霖霄說那樣一番話啊,這不是誤導他以為是你……”
說著說著,光球突然意識到什么,默默豎了個大拇指,“宿主,厲害?。∵@叫攻心計,對不對?”
段纏枝現在對光球的態度基本屬于有求必應,她笑著搖搖頭:“不對,我只是闡述事實,可沒有故意引導他發散思維,至于他怎么想,就是他的事兒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段纏枝好像聽到了很急促的腳步聲,在樓梯口那邊傳來。
“段纏枝!”云霖霄的手扒著救生通道的門墻,他的腰重重彎下,喘著粗氣,氣息紊亂地叫著她的名字。
他凌亂的發絲好像在滴著汗,抬起的一雙眼里寫滿痛苦和掙扎。
而段纏枝想的是,叁十七樓,他是怎么下來的?
光球頭腦清晰地和段纏枝一起分析這件事。
“宿主,我覺得他是先坐到低樓層,然后再走樓梯追下來的?!?
“我代表著云氏,我不能……”他的話還在辯解,是自己有一堆無可奈何,是一定要為自己留有退路。
“那你就在明天,揭露真相,媒體會相信你這位云氏下一位主人說的話的?!彼裢馇逍?,別人賣弄的可憐在她看來廉價不值得一提。
“你為什么還要追下來,和我講這種事呢?”
他雙唇翕動著,因為快速地奔跑,段纏枝在樓道口燈光下瘦長的身影在他的視線里開始天旋地轉,他連說出的話都像是在耳語,沒有力道。
“你為了我……做的這一切嗎?”
看吧,段纏枝很懂他們,她從來不是說大話,云霖霄自負的本性讓他會不由自主地腦補很多事。
“云霖霄,人薄弱的情感要有很多復雜的東西去連接,我利用過你,所以讓你利用我一次,借我的手殺掉云譯程。我們互相利用,有來有往,才能繼續下去啊?!?
利用?
云霖霄覺得自己頭腦不太清醒,他問段纏枝是什么時候利用了自己。
段纏枝的鞋輕輕跺了一下地面,聲控燈隨聲而亮,照亮了兩人之間長長的走廊。
她看著云霖霄的臉,說:“在你以為,我不記得的那段記憶中。”
這句話落地的瞬間,云霖霄突然睜大眼睛。
“我說,我當初假死離開,不是想背叛你,你信嗎?”
“云霖霄,我知道你一路的成長很不容易,你用了很大的努力才讓外界看到你的成功?!?
“云渡和我說,他很羨慕你的優秀,能被云譯程重視,被顧沁嫉妒畏懼?!?
“可我知道,人人認可的優秀有多么難達成,你只能躲起來痛苦。”
“你之所以痛苦,是因為正在做正確的事?!?
“就像我說的,你不需要為你母親的死負責,也不需要為云譯程的死負責?!?
云霖霄沒注意到段纏枝是什么時候走過來的,她抬起手抓住他汗涔涔的額發,很用力地拉扯。
“疼痛能讓你清醒嗎?”
云霖霄的目光只留在她放在他眼前一截手腕上,腕骨處還殘留著不知道是誰留下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