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破陣子
說時遲,那時快。
白發(fā)老嫗伸出的手被蘇芷北牢牢握住:“阿婆別動,這是我的東西。”
兩雙眼睛對到一處,一雙渾濁,一雙清澈,同樣是滿滿的戒備。
四個壯漢手足無措,不知道她們倆怎么突然杠上了。
“什么你的東西?這簪子是大公子送你的吧?”老嫗慢條斯理道,“簪管中金條是前夫人的陪嫁,如今陸夫人掌家,一切財物自然都歸她管。陸大公子私藏金條許多年,就算要送人,也得陸夫人點頭才行。”
論講道理,蘇芷北當然講不過老嫗,但哪里能由著送到嘴的鴨子飛了?
“它既然在我手上,那就是我的東西。您是非要明搶咯?”少女毫不示弱。
這時,有一人驚訝道:“哎呀,你們看,金條把泥土燙化了!”
只見地上金條不斷往下沉陷,好像炙熱的火棍落在冰面,泥土被灼出一顆一顆的泥泡,如水一般流淌開去,古怪得很。
針鋒相對的兩人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蘇芷北和老嫗雖然從沒見過這類黃金,但它從簪管中掉落出來的一瞬間,周圍風聲與蟲鳴都停滯了,紛飛的落葉靜止在半空中,似被某種巨力釘死。修仙者還能額外感知到一股霸道的金系靈氣噴涌而出。
那時候,蘇芷北心里蹦出四個大字:
萬年純金。
幾天前,在陸明嵐床前,她曾哭哭啼啼地嘮叨過許多話。
其中一句是“我補劍需要萬年純金”。
沒想到,只要她要,只要他有。
而白發(fā)老嫗知道萬年純金,還是在十幾年前的晚上。
許嫣然剛剛斗倒了自己的同家姐妹,興致勃勃地連夜清點她遺留的陪嫁,點來點去,臉色卻越來越黑,乒乒乓乓摔了好多東西。
后來一問才知道,是前夫人最值錢的陪嫁金條不見了。那東西統(tǒng)共不過一根尾指大小,不知道有什么奇特之處,只曉得跟別的金子不一樣,尤為貴重。
夫人念叨了這根金條十幾年,原來是被陸明嵐偷偷藏起來了。可他自己屋里不知道被多少人暗中搜查過,怎么還能藏得住呢?
若雨娘子在此,定能恍然大悟。陸明嵐從花樓回府后先去了趟祖祠,必然是取這物件。
他將萬年純金用普通金子包裹起來,掩蓋氣息,再藏于自己母親牌位下,數(shù)年來未曾被人發(fā)現(xiàn),心思不可謂不狡詐,膽子不可謂不大。
按照他的設(shè)想,這簪子本該隨著蘇芷北度過一段時間,待黏膠老化了,簪頭自然掉落,露出里面的萬年純金。
沒想到旁人這么不經(jīng)事,直接把簪子摔斷了,導(dǎo)致眼下蘇芷北和白發(fā)老嫗不得不有一場惡戰(zhàn)。
四個壯漢往外退了幾步。
他們雖然接到的命令是一切聽從白發(fā)老嫗,但詭異的場面還是讓他們率先選擇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地表上不斷蔓延的,是殺氣。
院中的琴聲由緩轉(zhuǎn)急,仿佛帶著刀劍錚鳴之音。簌簌竹葉落下,如同漫天飛雪,紅與白的交錯,是生與死的輪回。
一首《破陣子》,勢如破竹。
爬進院內(nèi)的護衛(wèi)與從角落里沖出來的黑衣人打到一處。
破敗不堪的木門被人推開。
許嫣然遠遠地隔著門,望見門里雙方廝殺的慘狀,橫七豎八的尸體分不清是敵是友,全做了踩腳的墊石。
她看得專注,生怕漏過任何一道出逃的身影,讓陸明嵐有了活命的可能性。
真正的殺招從天而降。
雨娘子把許嫣然推了一個趔趄:“夫人小心!”
數(shù)把長劍穿過這位忠仆的胸膛。
破陣子,破陣之道,擒賊先擒王。
許嫣然驚叫道:“阿雨——”
后知后覺的護衛(wèi)們沖上來把陸夫人護得如鐵桶一般。
“阿雨——”許嫣然仰天長嘯,“陸明嵐你必死無疑!”
陸明嵐坐在二樓僻靜的茶室里。外頭激烈的廝殺聲還沒有浸染到這里。
貼身仆從道了一句:“公子,任務(wù)失敗,許嫣然沒死成。”
曲調(diào)彈錯了一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