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爭執
云景蘇醒的時候屋子里站著很多人,他已然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但仍舊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衣衫,招呼眾人道:“坐。”
男人滿滿地斟上一杯茶,氤氳的茶香吹散了屋內凝重的氣氛。
云翳率先打了個哈哈:“哎呀,我大半夜怎么夢游到這里來了,折花你也是,跟著我怎么都不叫我?”
折花瞪了他兩眼,亦是干笑道:“我這不看你夢游好玩兒嗎,聽雷你說是不是?”
幾個人在這里嘻嘻哈哈,邊說著,人邊往屋外退。
云景突然道:“慢著。”
眾人凝固。
“我的白玉牌子在誰那兒?”他輕輕地吹開浮茶,微抿一口,“拿來。”
別看他一副隨口提及的樣子,周身威壓登時如小山一樣裹住屋內眾人。
云翳幾個還勉強,奚夜與蘇芷北的臉色霎那間白了好幾個度。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見一個少女期期艾艾地開口:“我把它……丟了……”
云景渾然沒放在心上,耐心道:“乖,芷北別鬧,先還給我。這個牌子很重要的。”
蘇芷北被他最后一句話給激紅了眼,鼓足勇氣大聲道:“我把它拍碎了撒在山路上了!師父不必再惦記著它!”
茶盞應聲而碎。
茶水沿著云景纖長的指節滴落到地板上。
“你再說一遍?”
屋內眾人粗氣都不敢喘,只聽得蘇芷北一個人在大吼:
“都已經是幾百年前的舊事了!師父還戴著那牌子作甚!整日里折磨自己好玩兒嗎?現在這屋子里哪個人不比已經去世了的人重要!師父就不能放下過去,往前看……”
“胡鬧!”云景猛地一掌拍下去,整個實木茶幾都化作齏粉,“你懂什么!我的東西,我的事情用得著你來管!”
他平日里冷淡慣了,偶爾笑一下都彌足珍貴,生人自是難近,熟人更得小心尊崇著,恐怕上百年來皆無人敢如此惹他生氣。
蘇芷北看著那茶幾,心里發怵,但心知這次認輸,以后都再沒有底氣與云景爭論了,硬是咬著牙堅持:“我是不該拿師父私人物品,但這次我決不認錯!”
云景騰地一下站起來,周身氣勢立刻把蘇芷北按跪在地板上。
“哎哎哎,師兄息怒,師兄息怒啊!”云翳趕緊沖上去把他拉住,“小孩子家家任性,你不要和她一般計較。”
“我看她膽大妄為,也不是小孩子了!”
云景還要再走近一步,折花也趕緊圍上來:“算了算了師兄,放過她這一次吧,她也不是故意的。”
沒想到蘇芷北偏偏不肯接這個臺階:“我就是故意的!”
云景怒極反笑:“好啊,我真是收了個好徒弟。”
蘇芷北的五官登時開始流血,鮮紅的顏色像破土而出的蚯蚓在她臉上留下蜿蜒的痕跡。
“云景真人!”奚夜艱難地挪過去替少女擦去臉上的血跡。
“師兄,冷靜啊!”聽雷也忍不住道,“她沒拍碎牌子呢,你先停一停。”
“那好啊,拿出來。”云景的白皮長靴踱到蘇芷北面前,一雙白凈的手伸到她眼皮底下,“把我的東西拿出來。”
“我、不、給……”蘇芷北一字一頓道。
她現在說話都要費上十分力氣,才能控制自己顫抖的喉嚨,里面仿佛被塞了十噸棉花,軟綿綿的找不到著力點。
云景的臉色冷到了極點,手指剛剛動彈了一下,折花眼疾手快地拉起蘇芷北一只胳膊就往外拖:“死心眼的孩子,惹我師兄生氣你就去外面跪著去吧!”
云景涼涼地看了折花一眼,折花也只得裝傻充愣地陪笑:“先替你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
“那便讓她在外面跪著吧,什么時候把東西還我,什么時候再起來。”云景手一揮下了逐客令,“大晚上的,你們還賴在我這里做什么?”
眾人猶猶豫豫,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院子。
獨獨奚夜跪在蘇芷北旁邊低聲對她道:“我陪你。”
少女的眼睛在月光下泛出薄薄的一層水霧,她反手握住身邊人:“你傻啊,白白挨罰。”
“我可不就傻。”奚夜笑道。